第六百二十六章 香魂悠悠

生猛大章鱼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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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锦衣卫听他越说越混,个个牙齿咬碎。 王霆抡起绣春刀,刀背照着他腮帮子用足力气一抽。一声惨叫之下,李天照口吐鲜血,几枚牙齿掉了出来,再想说话也说不清楚。严鸿不想自个当初坠马原来也是这厮弄的,可眼下根本没心思跟他做口舌之争,只是吩咐道:“把他给我塞到诏狱去,把卫里所有的刑具都给我用上,我要看他能挺过多少道。”心中一边想,你弄严鸿的马蹄子,倒是给老子帮了忙,让我穿越附体了。只可惜几个马夫被连累活活打死了。

    此地环境简陋,只好先把晚娘弄到胡家,再施以治疗。马车一路奔驰,不多时到了庄子里。胡兴闻声来迎,却见自己女儿被刺了一刀,只当是严鸿所为,心中胆寒,魂飞魄散道:“哎呀,哎呀,小相公饶命,饶命啊!”

    严鸿不理他,只是双手抱着晚娘下车来,小步急趋,往屋里走去。一边张青砚厉声道:“胡老爷,这是你那宝贝外甥李天照干的好事。还不快叫郎中来给夫人看看!”胡兴这才知道真相,心中暗自诅咒死去的姐姐姐夫,怎么生下这么个畜生来。

    胡家的大屋中,晚娘躺在床上,气若游丝。严鸿、张青砚、坠儿等人守在床边,胡兴、胡天佑却如热锅上的蚂蚁,在外面跺脚。胡兴念念有词道:“老天保佑,老天保佑,我看严小相公对晚娘并非无情,若是晚娘能得活,做个良妾还是没问题的。老天保佑,我胡家兴复在此一举……”

    一会儿,胡家庄的两个郎中也赶了过来。( 平南)严鸿虽然不信任他们的医术,但此刻李时珍未到。却也只能先让他们看看。这两个郎中进屋,围在胡晚娘床前,搭了脉,又低声商量两句。其中年长些的那个叹口气道:“大老爷。非是小的不肯尽力。夫人这伤,我看挨不过两个时辰。便是用上好灵药拖着命。也不过多让她受些苦楚。我这里有一张方子,可以减缓伤痛的,叫她服了,多睡睡。到时候走得安静些也好……”

    严鸿听得这话,勃然大怒,一个耳光扇过去:“放屁!”张青砚慌忙伸手格了一格:“相公,这郎中医术不精,你别和他一般见识。”转脸对郎中使个眼色:“还不快走!”两个郎中慌忙奔命似的逃走了。

    晚娘却已听得郎中所说。此时她身上气力已经基本耗尽,对严鸿低声道:“相公,我……我是不行了。你把我父亲和兄弟叫进来吧。”

    严鸿只觉胸口滞闷。忙叫她“别瞎想!”却吩咐坠儿去把胡兴和胡天佑叫进来。这胡家爷俩原本看郎中抱头鼠窜而出,问了两句,早已心如焦炭。现在忙不迭跑进来。见胡晚娘脸如白纸躺在床上,双手都已没了血色。胡兴感动天伦。叫声“女儿啊!都是爹对不起你!”扑倒在床前,拉住晚娘的手,老泪纵横。

    晚娘微微一笑,对胡兴道:“爹,你当初强我嫁给相公,着实是为我好。我……我不怪你。我去之后,相公对您老或会加关照,您……您老善保养身体。女儿这就找娘亲去了。”

    晚娘又对胡天佑道:“天佑,你也不小了,该当自立。姐姐……姐姐不求你读书高中,也不奢望你和你姐夫一样功成名就。只是……只是你也该做一个堂堂男儿。别让咱爹老无所依。”

    天佑垂泪道:“姐姐,我都记得了。”

    晚娘缓缓点一点头:“爹,天佑,你们去吧。我还有些话和相公说。”

    胡兴和胡天佑含泪起身出门。晚娘拉住严鸿的手道:“相公,你别走。我想在死前,不和你分开。咱们夫妻几年,就剩这几个时辰,你陪陪我,好不好?我想来啊,这样也好。这样,我到死,都是你严家的媳妇。相公,我不想被休,我宁可死,死了葬入你们严家的坟里……”说到这里,气息渐渐微弱,竟然昏睡过去。

    严鸿一言不发,只守着晚娘。又过了约莫一个时辰,孙月蓉带着李时珍赶来。得亏孙月蓉和张青砚的坐骑都是少有的良驹,孙月蓉去时二马换乘,到达后与李先生各乘一马回来。那李神医虽然会骑马,马术却平平,这一路快马飞驰,也是狼狈万分。

    严鸿见李时珍到了,仿佛见了救命菩萨,要紧起身奔到门口,抓住李时珍的手:“李神医,救命,救救晚娘啊!”说着,作势竟要下跪。

    李时珍不想严鸿居然这般做派,旁边几个女子,也觉奇怪,这相公平素里不是这作风啊。便是严鸿自己,也是稀里糊涂,自己为何做这般举动?只是心中万不愿晚娘离去,因此看这位大明药王,如同大罗神仙一般。

    李时珍要紧道:“小相公莫急,待李某看诊。”说罢洗了手,便去看晚娘伤情。医者父母心,这时节自然说不上男女避讳。严鸿解开晚娘衣衫,让李时珍探看了匕首创口,又搭了搭脉搏。严鸿与诸女都眼巴巴瞅着,却见李时珍面容严峻,不带一丝言笑。搭完右脉,又搭左脉。约莫半柱香功夫,李时珍把胡晚娘手臂放回被子中,站起身来。

    严鸿赶紧道:“李先生,晚娘的伤……”

    李时珍轻轻叹了口气,严鸿的心霎时沉到底。却听李时珍道:“小相公,医者不说虚言。夫人原本气血虚弱,又受了这一刀。虽然未中心脏,但血脉受损,如今元气垂危。我这里且先去腐上药,聊尽人力。但究竟能不能活过,只能看夫人自己的造化了。”

    说罢,李时珍先以金针灸了几处,随后取刀上药,一阵忙碌,再把伤口又包扎好。站起身来,已经是满头大汗。坠儿忙端来热水,请李先生洗脸。李时珍一边洗脸一边道:“这外伤的大患,我已经给夫人清除了。但能否熬得过去,却还难说。”

    严鸿厉声道:“李先生,不管怎么样,我请你必须保住晚娘的命。月蓉,你赶紧出去,让王霆他们进京给我去取药,拿最好的药来!”

    李时珍道:“夫人的外伤如今已经无大碍了,差的是内息断续。此时再一味用猛药外攻,于事无补。我这里开一张方子,导其气血,培其根源。然而归根结底,还要看夫人自己能否熬过。若是今夜能挺过去,一切好说。不然……”一边说,一边提笔,把方子拟了出来。

    严鸿也知李时珍说的是,忙吩咐锦衣卫去照方抓药。这些药材倒不是什么稀奇品种,大半李时珍随身药箱有带,其他几味很快也配齐煎熬起来。等到药熬好,李时珍吩咐坠儿撬开晚娘牙关,用汤匙给晚娘灌下去一碗药。喝药之后,晚娘额头上出现一层细密汗珠,倒在枕头上沉沉睡去,呼吸倒是比方才匀称了许多。

    见晚娘神情宁静,严鸿也松了半口气。李时珍道:“是吉是凶,全看子午之交。只要明晨无碍,我便有了七八分把握。我这方子里有睡圣散,此时夫人已经睡去。小相公,你也休息休息吧。”

    严鸿道:“那不成,晚娘一会醒了见不到我,她又该难过了。你们大家去休息吧,我在这守着。”

    张青砚顾不得疲乏,也道:“我也不走。要是晚娘姐有什么不好,我也可以帮个手。月蓉姐,你方才跑的急了,仔细受了风寒,先去歇会。”

    月蓉没有那么多心眼,便点头道:“那好,一会我再来换你。”花月仙暗自着急:这张姨娘分明是抓紧一切时间与老爷套近乎,孙姐姐这不是把相公往外推么,真急死个人了。

    李时珍一通忙碌,也感觉疲乏。胡家人引他先下去歇息,房中只剩下坠儿、严鸿与张青砚。严鸿见张青砚那汗淋漓的模样,心疼道:“青砚,你累了,快去歇会吧。”

    张青砚摇头道:“相公都不累,我更不累。”说话间,人坐到了严鸿身边,紧靠着他道:“青砚也害怕啊,你这么个有情有义的相公,若是不看紧一些,万一跑了,又该怎么办?若是我有朝一日,也躺在这,你会不会也这么紧张我?”

    严鸿道:“别瞎说。你武功高强,怎么会受伤。不单是你,今后我不会让你们任何一个女儿家受损伤。若是紫……紫苏也来了,我就让你们都到内宅当姨娘,绝不许再在江湖上争斗。”

    张青砚听了心里高兴,她若是想做女侠,就不至于这么费劲的委身于严鸿了。当即甜甜说道:“一切全听相公安排。”

    入夜以后,万籁寂静,严鸿坐在床边。他这一日折腾不少,此刻早已疲惫得很。然而想到晚娘在受着这苦,不知如何,睡意却又消了,强打精神坐着,只看着晚娘紧闭的双目,轻轻起伏的胸口。恍惚间,往事桩桩,一一浮现心头。当初在庙里初见晚娘,何等喜爱;洞房花烛夜,自己如何欣喜若狂,又如何见晚娘那不情不愿的模样,而横生愤懑;婚后年余,家中如何从冰霜到暴虐,自己却沉溺于这种爱恨交织中不能自拔……这些多是坠马之前的记忆,过去多是个含糊的概念,随着自己在外结识孙月蓉、紫青双女侠等佳丽,与晚娘感情淡漠之后,就更是想不起这些事儿。如今却不知为何,一一清晰,纤毫毕见,恍如再度亲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