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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宣德元年夏天,这是朱瞻基年号的第一个年头,但是他执掌政权的第二年了。时至今日朱瞻基已对朝政得心应手。他八岁就在永乐爷爷身边耳熏目染,有那样一个大帝作为老师、其军政才能绝非浪得虚名,特别在政治权谋上的见识日渐成熟。

    这天他正在御门处理政务,得到了两份密奏。其中一份就是经胡滢之手送进来的来自湖广的密信,内容是几页被烧得残缺不全的纸;另一份是司礼监掌印王狗儿送过来的,关于山东乐安汉王朱高煦的故事。显然后者对他来说更重要,朱瞻基近年的主要视线都在自己的二叔身上,他将和这个从靖难之役浴血奋战过来的长辈一较高下。

    不过胡滢的这份书信确实引起了他的好奇心,一份残缺不全的内容,他下意识地想知道其中的真相。于是他决定单独面见胡滢听他说道说道。

    “胡侍郎跟我到乾清宫来说话。”朱瞻基对殿上躬身站立的胡滢下了旨,又吩咐身边的近侍,“去传口谕,让杨士奇、杨荣、夏原吉也到乾清宫来见面。”

    一旁的太监急忙跪应:“奴婢遵旨。”

    朱瞻基放下手里没处理完的奏章站了起来,身边立刻聚拢了许多宦官宫女仪仗前呼后拥,有人喊了一声“皇上起驾乾清宫”。胡滢因为得了圣旨准予,也跟随人群一并离开御门。

    每天都有无数的奏章需要朱瞻基决策,但这些东西对他来说并不难,绝大多数事情轻松随手就解决了,一件事只需要两三个字或者干脆什么也不表示。唯独一些大事才会多费周折,比如关于二叔的一些事,他总是要和核心大臣们商量一下才觉稳妥;王狗儿的东厂密件,本来和外廷大臣没有关系,但朱瞻基召集几个人来也是想让他们知情。

    杨士奇等人进宫来需要时间,在此之前朱瞻基正好和胡滢说说残信。在奉天门御门内并不方便,处理朝政的地方,有许多当值的内外官吏,而乾清宫里就只有内侍。

    乾清宫是永乐帝修建的,乾是天的意思、清是透彻的意思:意为透彻的天空、不浑不浊,皇帝的所作所为象清澈的天空一样坦荡,没有干任何见不得人的事。这当然只是说说而已。朱瞻基日常处理政务多在奉天门,常干一些不太好见人的事、说一些上不了台面的话时就在乾清宫。

    殿正中有个宝座,朱瞻基进来就在上面坐了,胡滢则侍立在下面,因为格局的关系俩人离得也比较远。这时不相干的一些宦官宫女都回避了,宫室内显得有点空旷,加上宝座高高在上,朱瞻基一时间倒感觉冷清。

    高处不胜寒,大概古往今来的帝王都是这样的,以前的人还自称“孤”“寡”。朱瞻基也适应了,有时候正是这样的处境,才能更好地感受一些东西,比如几年前他的爷爷也曾经坐在这里面对过同样的景物。

    朱瞻基开始翻看起信封里的残纸,什么也没说。过了一会儿,胡滢才说道:“禀皇上,字迹是吴庸的,吴庸是老臣的属下,他在张平安的身边一则为了更确切地知道下面的情况,二则是协助张平安办事。但是前两天收到湖广的奏报,吴庸已不知去向,失踪了。”

    胡滢叙述的口吻恭敬而平缓,这是他作为老臣的修为,但是隐隐之中也透露出一种愤概。

    朱瞻基道:“这份残缺不全的东西有何玄机?”

    胡滢好像早就想好了话,马上回答道:“以老臣之见,至少三点。第一,辟邪教和建文乱党有所勾结居心叵测,这是吴庸在文中描述的,他在实地了解状况又敢写出来,言辞中也有一定依据,绝不是信口开河。第二,吴庸可能已遭不测,这份信件明显被烧过,可能有人想毁掉。第三,张宁的作为十分可疑,他为什么不对吴庸的奏呈解释?或者根本不知道这份残文被送到京师来了,那么他对辟邪教勾通乱党的事只字未提,是在掩饰什么?”

    他是明显带着情绪说张宁的坏话,但自己并不认为是在谗言。仍谁的心腹下属被不明不白地搞失踪,都不能轻松了事。胡滢想守官场的一些规矩,但是守规矩也不是唯唯诺诺任人宰割。

    朱瞻基不动声色,他很年轻却经得起风浪。建文余党那点事虽然也不能忽视,分量却还不够。想想登基之前自己的二叔想截杀自己,现在坐拥武力想用战争夺权,相比之下一些不成气候的乱党又算得了什么呢?他便问道:“此事胡侍郎认为应该如何处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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