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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只大闸蟹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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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启禀圣上,京都城百里加急送来信函,太皇太后忽然病倒,宫中御医诊治多日束手无策,太皇太后迷离之际命人召圣上立刻返回大周,刻不容缓。”一身戎装的大周先锋将军跪在楼阁大厅内,声如洪钟的回禀着刚刚送到的消息。

    “刻不容缓…”大厅主位上,傅彦澈喃喃自语的重复这四个字,隐透着惆怅落寞的眼神中闪过几分迷惘。

    当日父皇驾崩,他能顺利登基,排除万难的收服朝中不为他所用的各股势力,也是靠着皇祖母的支持,他心中清楚,她会帮自己,只是不想让大周朝廷陷入混乱的局面,能做到这点,谁当皇帝对她来说都并无差别,此刻发来这种急召,皇祖母意图再明显不过,就是想让他退兵的…

    傅彦澈凤眸微转,望着仍跪在大厅中的宋将军,冷声开口,“还有什么事?”

    得了允许,宋将军再度出声说话,“是…薛郡主,自从她被圣上禁闭在房中后,一直吵着要见圣上。”

    傅彦澈并未立即开口说什么,宋将军缓了缓语速,犹豫了一阵又继续说道:“圣上,如今镜楚大军在翠微关外死守,镜楚王的兵书虽然还未下来,但以末将之见,这一场战并不容乐观,眼下正是用人的时候,郡主若真是犯了什么大错,何不等战事结束,回大周之后再处置查办?”

    “宋将军,”傅彦澈出声说话,冰冷无起伏的语气让人听不出他是否动怒,“围困三千雷骑一夜,有箭阵相助,天亮之时竟还能让他们那么多人活着离开,你有心还是多想想该如何练兵,这种事还轮不到你来提醒寡人。”

    跪在厅中的宋将军低头拱手,立刻紧张的出声道:“请圣上恕罪,是末将多嘴了!”

    “下去吧。”

    “是。”宋将军说着起身离开,走到楼阁门槛处的时候,想起一直为圣上重用的薛郡主,这几日吵得看守兵士不得安宁,硬要见圣上的,此时也只能在心里叹息自己爱莫能助了。

    傅彦澈看出他的心思,眼眸死水一般的从门口转回来,仿佛凝了不可溶解的万年寒冰般,彻骨漠然。

    楼阁南厢,被禁闭关押在房中的薛以旋再度将桌上的饭菜瓷碗狠狠摔在地上,噼里啪啦的一阵喧闹,房内门口处已经堆了不少的破碎瓷碗,“你们到底听到没有,本郡主要见圣上,要见圣上!不要再给本郡主送饭菜来,你们送多少,本郡主就摔多少,我要见六爷,你们听到没有,还不快去通传,我要见六爷!”

    房中早已被她毁乱的不成样子,此起彼伏的吵闹声一直没有消停,薛以旋被关了几天,为她传膳的梨月就在房外守了几天,送进去多少东西都被摔在地上,梨月一脸忧心,郡主已经好几日不吃不喝了,虽然此时还能这样大吵大闹,但是她知道郡主一定支撑不了多久了。

    “梨月,你在不在外面,你快再去跟六爷说,我要见他我要见他!”

    梨月面有难色,不知如何开口,她早已去找过圣上,无奈此刻她连见圣上一面的机会都没有,圣上也已经下命令不许提起郡主的事,她根本没法去圣上那位郡主求情。

    正这时,怎么想也没想过的事忽然发生了,梨月心焦的东张西望的时候,竟然看到圣上沉步走来的身影!

    守卫的十二名兵士徐徐退开,伸出的手还未推开门,就从里头传来一声桌椅翻倒的巨响,地面上的灰尘也被微微的震动了,傅彦澈并未停顿半分,推门进入,一袭锦蓝色刺金蟒袍,沉冷的面容精致的五官,仿佛一尊毫无感情的雕像一般立在门口。

    冷漠的目光平淡扫了一眼房内,转停在毫不狼狈的薛以旋身上,她在房中大闹大叫,竟能不伤到自己半分,果然是宗室之后精心教导出来的人,只是宗室门规,应当没叫集万千宠爱薛以旋尝过,才会让她有胆子一而再再而三的不听他的警告!

    “六爷!”薛以旋愣了一瞬,心中泛过难以言喻的欣喜,她没想到六爷会亲自来见她,“六爷…”

    “有什么话要对寡人说?”傅彦澈冷漠的打断她的话。

    薛以旋怔在原地,他的冷漠让她不安,顿了顿才开口,“以旋只希望六爷给我一个公道…”

    “公道?”傅彦澈冷笑,眸中的冷意却愈加浓郁,“薛以旋,你想寡人给你什么样的公道,你擅自违背寡人的命令,独断独行,现在还想跟寡人提公道两个字?”

    若不是尽早防备,青萝现在只怕已经是一具死尸,若不是她迷晕守卫,青萝亦不会从城关上跳下,还有之前的桩桩件件,公道?真是可笑至极!

    薛以旋半低着眼眸,“六爷,以旋自认一直问心无愧,我所做的每一件事都是为了六爷和大周着想,只因对上的是沈青萝,六爷才对我如此不公平。”

    “如果你只是要与寡人说这些,就不必在费力气吵闹,等战事结束,寡人就会将你遣回薛家。”

    傅彦澈漠然说着,转身要走,薛以旋开口叫住他,急忙上去拉住他的手,“六爷!”傅彦澈动了动手臂,想甩开她的拉扯,却怎么也甩不掉。

    “六爷…”在他刚才开口的一瞬,她已经隐约觉到了他的心思,他要赶她走了,她不能再继续留在他身边了,声音带着抑制的情绪,“六爷,你有没有在意过我?哪怕只有一点点…?”

    傅彦澈背着身子,并未回答,薛以旋拉着他的衣袖再一步靠近,眸中含着隐忍了许多年的泪水,“如果我不是宗室之后,如果没有皇族与宗室门人不能通婚的规矩,你是不是就能对我公平一些?是不是就能把我当成你的女人?”

    “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他的声音很冷,一如既往的冰冷,听不出任何情绪。

    “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自见到你的那一日期,这么多年来,我没有一天不庆幸自己生在宗室,没有一天不悔恨自己生在宗室,让我可以遇上你,却又偏偏必须受着宗室门规的限定,让我不能成为你的女人。”

    “哼…”

    傅彦澈冷哼着转过眸子,半眯眼看着她,一步过来,纤细有力的手指握上她的脸颊,薛以旋不停流下的流水骤然停歇,惊愣的望着他,傅彦澈俯身靠近她近在咫尺的唇瓣,“如果你不是宗室之后,寡人怎会留一个蛇蝎心肠的女人在身边这么多年?你凭什么成为寡人的女人?”

    “在意你?”邪魅的眼底泛过浓郁的厌恶,“薛以旋,这辈子都不可能!”

    他的气息第一次如此接近却又从未如此冰冷过,决堤的泪水滑落在他的手背上,傅彦澈嫌弃的放开她的脸,衣袖已经被她松开,傅彦澈转身只留给她绝然冷傲的背影。

    薛以旋无力的跌坐在地面上,满地的碎玻璃,扎的她的手献血直流,可她不觉得疼,不觉得伤,她无声低泣,心头的刺痛让她感觉自己就快要支离破碎,压抑的哭泣,崩溃的边缘,泪水早已模糊了他离开的方向,

    为什么,她付出了这么多,她为他背负所有的罪名,她不怕宗室的穿心断骨的严厉惩罚,她只想倾尽所有的帮他,永远陪着他守着他,陪着他一辈子,为什么他要这样狠狠践踏她的感情!

    *

    自那天晚上的大雨后,真煌城外的天就没有放晴过,阴沉了那么多日,原本入春的煦暖都消散了,风势不大不小,在营帐外头呜呜的吹着,穆遥走后,沈青独守在床榻前,捏了一把热乎的毛巾放在夏侯湛的额头上。

    再坐回原位的时候,目光转到他的身上,绑得结结实实的绷带隐隐透着鲜红的血迹,她无端仔细的检查,想起他们回来那天的混乱情形,高靖要把他身上的箭矢拔出来,她沉着气在旁边帮忙,每一个动作都会迟疑紧张的考虑三遍,她怕自己太手忙脚乱,怕影响到高靖的治伤,怕看到将军伤口继续流出来的血。

    整整七支箭矢,每一支都带着锋利细锐的银钩,这样的冷箭插在身体里,可想而知取出来的时候会有多么的痛苦,一下细微的牵动就能碰到体内其他的器官组织,每支箭矢拿出来的时候,沈青的心就像被重重的扎了一刀,将军一直没有醒过,好像根本不觉得痛。

    她不敢看还是忍着盯完了全部的过程,看着高靖诊治,将那些破碎溃烂的伤口细细缝合,上药包扎,只是失血太多,三天三夜,高烧还没有褪去…

    高靖怕她这样守着要全然不理会外头的事,怕她会将心事都闷在心里,积郁出心结来,穆遥也许是听了高靖的话,才会常常跑来找她叙述外面发生什么,不然以她的冷性子,怎么总爱跑来说个小半会才默默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