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爱蜜莉

子曰君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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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海上的日出美得惊人。一缕染成橘红的光铺洒向天地,模糊了天空和水面的界线,接着是那炙热的火球冉冉升起,带来更多的光和热,把旺盛的生命力彰显出来。

    所以每次看日出的时候,宋安心都有一种末世并未到来的感觉。

    楼小语躺在她身边,露在外边的手寒凉,似乎永远都无法被捂暖。她微微蜷缩着身体,即使靠近热源,也因为身体机能的衰败而无法被温暖起来。

    宋安心把她的手揣进怀里,抱住她,想起很久以前的一次暖冬活动。她作为志愿者,在春节到来之际,去看望那些孤寡老人。

    和另一位志愿者走进那间有异味的腐朽的屋子,她看到老太太仰面躺在不知道哪个时代的木床上,安静地让人怀疑她已经死去。

    宋安心坐在她床边听她说话,老太眼睛已经瞎了,耳朵也听不清楚,还以为是自己的孙女来看自己了,高兴得不行。

    如今她的爱人也要迈向死亡了。

    像那个可怜的老太太一样渐渐丧失行动的能力。

    可楼小语只是个二十岁的女孩子!

    宋安心忍不住抱紧楼小语,手指也死死扣进自己的掌心,没察觉到怀里的人睁开眼睛看着她默默哭泣。

    ……

    【有没有什么方法可以救她!她还很年轻,不能就这样死去……】宋安心觉得自己是慌不择路了,居然会向一条人鱼来求救,难道她们还能帮人续命不成但心里又希冀着,人鱼那么神奇,也许可以帮到她也说不定……

    【漫长的生命对人鱼而言是毫无意义的。】卡翠亚眨着翠金的眸子说:【但帮你的朋友……要救她就要付出代价。】

    【什么代价除了让我去死之外……】宋安心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卡翠亚打断了,她甩了甩尾巴,显然因为计划被打乱而感到烦躁:【你不用向我承诺,你的交易对象并不是我……不过,我可以跟你说说她的故事。】

    宋安心听了海的女儿的另一个版本。

    故事里,本该是最小的人鱼公主的女主角其实是个寂寞的小可怜,出生后就是独自生活。她不知道自己一身是宝,活得没心没肺。她渴望族群,渴望朋友,渴望与其他生物交流。她和海豚玩得很好,游戏时搭配默契,一次玩嗨了,不小心被一个人类发现了——

    “嗨!你好”

    “……”

    “可以出来让我看看你吗”

    “你长得很漂亮,很可爱。”

    “……”

    人类失落地走了,等她离开得很远了,人鱼才从礁石后面露出了脸和一小截摆动得欢快的尾巴。

    第二天同样的时间,人鱼又去了那个地方找海豚嬉戏。

    她玩得很快乐,却没有再看到那个人类。

    第三天,人鱼抱着微弱的希望去了那片海湾,却碰到人类在给海豚喂食。

    她躲在礁石后面偷偷摸摸地观察她,喜爱她雪白的裙子,就连人类与她不同的五官和身体,她也喜欢。

    她盯着用尖尖的嘴在人类掌心里摩挲撒娇的海豚,眼里藏满了嫉妒。

    “是你吗”

    海豚一下子溜进水里,人类站起身看着人鱼所在的方向,却没有试图走过去。

    “……那天我可能吓到了你,对不起。”

    “我叫维多利亚,是这座小镇镇长的女儿。”

    “……”

    人类无奈地走了,这之后的一个星期,也再没有出现。

    人鱼觉得这个叫维多利亚的人类应该生气了。

    人类再次出现的时候,哭得很伤心:“我的父亲生了重病,他要离我而去了……”

    大概是人类看起来太悲伤了,人鱼忍不住游了出来,在距离人类三米远的地方探出了头。

    哭泣声停止了,人类怔怔地看着她。

    【人类总是口蜜腹剑。那个叫维多利亚的人类帮她梳理头发,陪她玩闹,骗取她的信任,然后提出了一个要求。】

    【什么要求】

    卡翠亚瞥了宋安心一眼,做了一个酷似冷笑的表情:【人类骗她说,她已经离不开她,希望能时时刻刻看到她。但她一直来海湾的话就太奇怪了,所以希望人鱼住到她家的水潭里。】

    【她答应了】

    【她当然答应了!结果刚从海里游到那个水潭里,就被人用网抓了起来。她看到水潭周围全是人类,却唯独不见她的人类。】

    【他们把她豢养在池子里,定期取她的血。】

    【最后她逃走了,但也为此付出了巨大的代价——她的尾巴撕裂得过于厉害,再也无法变幻出双腿了。但这对于人鱼而言,是最好的结局,毕竟自由之于这种无所谓的能力,要重要太多。】

    【那她再也没见过那个人类】

    卡翠亚对于宋安心的问题嗤之以鼻:【如果见到了,那她应该也逃不出去了。人鱼虽然是海上的霸主,在陆地上却只是刚学会走路的婴儿。你身为一个人类,真是有点天真。】

    【……】

    【你要交易的对象就是她。我不知道她的真名,但大家都称呼他她“爱蜜莉”。】

    【她的存在很神奇,也懂很多东西。也许她能救你的朋友……只要你能付得起她要的代价。】

    【她住在另一侧的海底深处,那里很亮,你一眼就能看见。】

    宋安心没有浪费时间,她潜入海底,跟随着发光的鱼群找到了卡翠亚所说的地方。

    只是一眼,宋安心就明白卡翠亚说的很亮是什么意思了……

    海底本来应该是安静、黑暗、压抑的,但这里却因为居住了太多的深海生物——那些夜光的藻类在水底招摇,恍若透明的水母自由浮动,偶尔还有头顶发光的鱼类咋咋呼呼地在身边经过……就连脚下也不是黑暗的,大概因为一些特殊的矿物元素,简直像撒了一层银粉。

    宋安心继续游动了一些距离,找到了一个被水底植物掩盖了洞口的洞穴,其实说洞穴也不恰当,因为除了材质是海底的天然石头,形状和作用都酷似一个精致的小屋。

    宋安心本来想礼貌地敲个门,却没有找到门在哪,只好呼喊:【爱蜜莉在吗我有事情需要你的帮助!】

    里面没有传出类似反应的声音,但宋安心莫名地直觉——爱蜜莉就在里面。

    也许和故事里面一样,爱蜜莉正从隐蔽的角落里偷偷打量她。

    【我有一个爱人,她是人类!她为了救我中了一种邪恶的咒术,迅速苍老了下去!我希望能救她!你可以帮我吗,爱蜜莉】

    对方仍然没有反应。

    尽管心里暴躁又焦急,宋安心却没有显露出来。她在爱蜜莉的住处外呆了一会儿,坐在一个长满了苔藓的蚌壳上讲起了自己的故事。

    【我听卡翠亚说过了你的故事。我问她,你和维多利亚有再见过吗,她说没有,因为你会遇到危险。但我觉得有些遗憾,如果我是你,大概头破血流也会想问个明白。即使结局是我承受不了的也没关系。】

    【我曾经是个人类,哈其实现在应该也是,你大概很奇怪我长得像人鱼吧,但几个月前我还是个很宅的人……额,宅就是说喜欢待在自己家里,跟你这样待在海底也有点相似吧。】

    【……我遇到楼小语的时候对她一段感觉都没有,嗯大概我喜欢日久生情,两人相处得久了我就喜欢上她了,想想也很奇妙,和另一个人结下这样深的羁绊,我以前想都没想过。】

    【我看的一本书里写过,一旦和别人结下羁绊,就要承受流泪的风险。所以现在这样,我也甘之如饴。总不能因为知道了会难过,就不去接触是吧,再给你一次机会,你会乖乖躲在礁石后面,不出来见她吗】

    【唠唠叨叨说了这么久,天也黑了哈哈,我回去了,明天会再过来的。】

    ……

    【等等。】石洞里传来一个年轻女人的声音,【你进来吧,我可以帮你。】

    宋安心拿着手里的“魔药”,见到楼小语的时候却把它藏在了背后。

    “今天回来得很早啊。”看到宋安心,楼小语笑得很灿烂。

    宋安心点点头,脑袋乱乱的说不出话来。

    “怎么了”

    “……没什么。”宋安心说得有些干巴巴的,笨拙地引开话题:“今天吃什么我去弄”

    楼小语看着她的眼睛,笑道:“煮点汤吧。”

    鱼汤煮成了奶白色,但因为缺少配料,有一股很明显的腥气。只是宋安心和楼小语都没有嫌弃,各自用木瓢盛了一些,喝得肚子暖暖的。

    “……小语,如果,我说如果……你活下去,却忘记了我,你会怎么办”

    “你不来找我”

    “会啊!”宋安心回答得有些急切,像是证明什么似的。楼小语被她逗笑了,眯着眼:“我不认识你了,那你就找到我,再追我呗。我追你追得挺心累的,你追我一次我俩就扯平了。”

    宋安心失笑,明明是很严肃的问题……

    “那我要是找到你的时候,你先答应别人了怎么办”

    “不会的。”楼小语凑近宋安心,亲了她一口,笑眯眯道:“身体会记得……我属于你。”

    且只属于你。

    “再喝点鱼汤吧!”宋安心背对着楼小语,把魔药倒进了锅里,搅了搅。透明的液体消失在奶白色的鱼汤里。

    楼小语看了宋安心一眼,垂着仍然算得上浓密的睫毛,把鱼汤一点点喝尽。

    宋安心坐在她身边,看着火势小了的的火堆,又添了把柴进去。

    【一共有两份魔药。我给你的是第一份,可供她正常地活上三年,这期间她将不再记得你。三年后,我会给你第二份魔药,如果她还爱你,就会恢复记忆并且完全康复。如果她不再爱你,就会极速衰老死去。】

    【……这三年,你只能在最后三个月去找她。如果你愿意,那之前可以陪我说说话,帮我寻找新的药材。】

    【……我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