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十三章 种善得福

陆浩男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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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十三章种善得福

    话说西装男将老山东带到苏州河边的一排房子,因天色已晚,已看不清这排房子是什么建筑式样:上海特色的石库门,还是新式弄堂,或者是仑库,还是滚地龙,反正不是欧陆风情的巴鲁克或哥德式的尖顶,更不是外滩已经开始拔地而起的摩天楼,“诺,这就是阿拉老丈人开的丝厂,他们家就在厂房后面的弄堂里。”西装男指着沿岸边黑黝黝的一排房子对老山东说,一不留神上海闲话又露出马脚来了。

    老山东默不作声,也许刚才他天上地下,古今中外,英雄美人,皇帝平民,全方位多层次将地球人中的出类拔萃者“扫描”了一遍,这阵子他需要劳逸结合了,所以对西装男此刻“指点江山”未作任何评论,只是悄悄地跟着,他思忖;毕竟到了别人家的地盘啦,谁的地盘谁做主,家才是最安全的港湾;当你在外受尽曲辱,向长官或老板低头哈腰时,你知道自已是不得意而为之,自已心里一滴滴在淌血……但凡一回到称作“家”的地方,即使是一间滚地龙,你也可以将身上的脏衣服摔得满屋子都是,或者干脆不脱,裹着一身脏,敢将破被往头上蒙,不管三七二十一倒头便睡,因为你的地盘你作主呵。

    现在,我老山东辞别故土老槐树底下三间房,不远万里要远赴法国去接儿子回家,前途茫茫,路在何方?好在普天之下好人居多,第一站巧遇也是去法国游学的上海画家“胡夹里”。蒙他不弃,他要与我一同前往。古话说相见未必曾相识,我们是八杆子挨不到边的两人,今后一段时间要相依为命了,主要是我要靠他的帮助才能履行此行的使命。

    到了这个地步。你不相信我与他有缘分都不行?他抑或是神的化身。神是谁?神又是什么?佛陀说神就是你的心。心即佛,心外无物,众生皆佛。在佛看来,这个现实的世界其实是一种转瞬即逝的幻景。世事没有固定的版本,人世中的一切人和事都在不断变幻,没有一刻停留;万物有生灭。处于无常的变化中。一个人的命运多蹇,实际在孕育改变。每一个变化背后都蕴藏着机会,每一度厄运的降临都在以物理方式清退你往世的孽债。从这个意义上讲,命运的每一次按排都是大有深意的,它要让你参与命运的大轮回。仿佛将你投进硕大无比的磨具,将你碾碎后与过去告别,获得新生。

    所以你要我不相信路遇贵人这档子奇怪的好事,似乎有违我的心。人心都有测隐之心,就是人的本性——善念。我与胡夹里素昧平生,世上怎么可能有如此巧的安排呢?若不是冥冥中先逝的儿子在保护,能有这档子事吗吗?肯定不会有!俺中国人相信因缘果报。水有源,树有根。一切都是有来历的。天上不会平白无故掉馅饼呀。

    再说,今儿个我借胡夹里的好意来此投宿切莫喧宾夺主噢,该当缩头乌龟时还得硬着头皮当;不要忘记自已是落难之人。虎落平阳遭人欺不是?一路上我没有遇到骗子托儿强卖强买保健品倒票已是大幸矣。一切随缘吧!

    西装男将老山东带进转弯角子里的弄堂,在一家二层的石库门前停下。此刻天已完全黑了。因为是早春时节,乍暖还寒,忙着赶路,走得全身汗涔涔的。此刻,冷风一吹。不禁他俩都打起抖嗦,身上也起了鸡皮疙瘩。折腾一天了。两人都饥肠辘辘,幸亏到家了。要不然真要先找个路边摊头,不管三七十一先来碗清汤光水的阳春面或者小馄饨填填肚皮再作道理。

    西装男在一家黑漆大门前,拿起门环砰砰地敲了起来,稍顷,见里面没有动静,他扯开嗓子,退后一步对着二楼前楼的玻璃窗喊道:“佩珍,丁佩珍,阿拉回来了,侬开开门。”

    这回有反应了。二楼前楼一扇玻璃窗吱呀一声打开,探出一个女人模样的头颅,向黑古隆冬的外面下意识地张望一下,凑巧这一镜头被西装男捕捉到了,“佩珍开门,我胡‘夹里’(沪语在外面混的男人,先生的意思)回来了。”西装男再次隔空喊道。

    “晓得了,我下来了。”夜空中传来声音,随即打开的玻璃窗又被拉上。一会儿,黑漆大门终于有拉门栓的声响,沉重的木门嘎嘎地打开了,只见一个女子在门口迎候,“胡夹里,侬真勿识相,讲好办完事就回来,弄签证是老早预约好的事体,哪能搞了加许多辰光?侬晓得伐,还有叫关事体要做咧,阿是外头有啥花头?”上海女人的“妻管严”立马发威,一句接一句的抡白像机关抡,先扫一通再说,有理呒理都是三板斧,胡“夹里”无招架之功,完全处于守势。

    但凡上海男人与伊拉屋里厢“家子婆”发生争执,完全吃瘪,呈落汤鸡下场是家常便饭。常言道这还算手下留情,还呒末得侬加“浇头”喽,真格要加起浇头其“花头经”(沪语鬼点子)也是蛮透的,这叫“作”。“作”是女人的天性。勿作的女人,天下世界没有。

    比如“家子婆”说:还眼勒格搭作啥?(还呆在这里做甚?),毫烧起烧夜饭(赶快做晚饭去)。

    此刻,胡夹里已疲于奔命,身心疲惫,也赖得与老婆争个高低,抑或还自已一个清白。大多数辰光,上海男人们对家庭的格局看得蛮透。许多北方男自认为在家里是大老爷们,不管自已是市面上拉洋车的,还是吃开口饭做跑街的(现在叫行销),还是吃官饭的文书(现在叫公务员),在外低头哈腰统统不要紧,为甚?那是为了混口饭吃。人在屋檐下哪能不低头?天下世界大多数男人在外头都是低头哈腰,不是对老板。就是对上司,这是江湖之道。人在江湖混,身不由已,说的就是遵守江湖规矩,否则大家别玩了。回家抱老婆孩子得了。

    凡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江湖就有规矩,这不是哪一个人心血来潮订出个规矩让弟史们遵守,这是游戏规则,要不,大伙儿就甭玩。地球也是江湖。宇宙更是超级大江湖。在宇宙尺度内,地球是个零类。说它是零类并非轻视,是因为作为恒星的行星,它的条件非常罕见。物以希为贵。迄今人类发现的其相似度达90%的类地行星还在百余光年之外。所以地球人要想胜利大逃亡,将好端端一个地球“开发和创造”完了。移民外层空间的类地行星,基本没戏。从这个意义上,地球人也许将孤独下去,这就是命。

    生在地球,地球也是江湖。凡江湖就有规矩,地球宇宙的规矩就是道。或称天道。天道才是真正的老大。人有时狂妄得可笑,说什么因xx而改变世界之类的话,自认为伟大得可以改变世界。其实很可笑。骨子里,无论伟人还是芸芸众生都是身不由已,也生不由已的。

    但地球人往往“以一步笑百步”。在地球搞唯我独尊。但一到关键时就掉链子,伟人尤其如此。究其因,地球作为众星之神从来不以人的意志为意志,地球有自已的意志。这就是明白人——佛陀,说世事无常的原因。

    佛陀不是莫名显世,佛陀肯定是奉神谕到地球来度人的。佛陀不是创世主。存在于西元前第一个千年的中期。南怀瑾先生说差不多与孔子同时代,印度王子释伽牟尼是个现实的活生生的人。天生大悲心,在菩提树下苦修七七四十九天开悟。开创用佛教解释世界第一人,显然,佛陀不是为创造世界而来,佛陀是来解释世界的。佛陀横空出世不是个人行为,是代表强大的举世无双的宇宙创造意识,佛陀背后就是如人脑一样的天道。

    科学已披露宇宙图景与人脑的图景高度相仿。宇宙意识即天道,即普罗大众曲不离口的人格化的“天老爷”是矣。

    地球之神有这个资格。

    地球存在45亿年了,地球的“老大”,太阳系共主——太阳,存在起码50亿年以上。50亿年以上的宇宙史与百万年的地球人历史相比,差多少个个数量级,侬晓得伐?这还不是与现代人不过万年左右的历史相比。宇宙已是年过百岁的长寿老人了,地球人不过在宇宙老人前晃了一下便寿终正寝了。尽管如此,人,还在那一亩三分田里狂妄地说,能改变世界。人就是如此不自量力。

    “人是宇宙的玩偶”,是宇宙地球众星之神的“末代悔生子”。宇宙地球众星之神虽然对贵为“珍稀动物”的人珍爱有加,但绝不溺爱,人在地球自以为是,老子天下第下,“喝令三山五岭开道,我来了”,为以一已之功能改变世界洋洋自得时,他们的梦魇也开始了,掉链子的历史事实屡见不爽。无论英雄还是平民无一例外。众星之神从来不以人的意志为意志,“该出手时就出手,风风火火闹九州”,决不含糊。直到如今,对掉链子的事还有许多人包括英难和普罗大众找不到北,这是人类的悲哀,不是某人个不够幸运的事。

    所以,上海人是现实的,较为拎得清,他们相信因果,一般都能审时度势,再决定下一步棋哪能走法。在上海,男人勒屋里厢一般勿会与老婆“作”。有啥意思呢?到了晚上还要光腚在一个被窝睡觉,互相高兴,互相满足,互相取乐,相依为命。谁离了谁都能活,但都活不好。就是这个理。几千年都这样薪火相传下来,男女之间平安无事。男人与女人不是问题。男人与男人,或者女人与女人在一起才是问题。这叫天造地设。能改得掉吗?没有了这些基本规则,天下才要大乱呢?大乱之后又改回来,这就是历史的真相。夫妻间为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处得跟“阶级敌人”似的,有意思吗?再说阶级敌人也不是天生的。阶级敌人是人为的。天生的是人的能力有高下,人的心有非分之想。

    中国有句老话说,人要成事需“天时地理人和”之帮衬。天时地理人和是什么?就是人周遭的环境。环境坏了。一出门就遇雾霾,一下雨城里就见海,一吃东西就担心有毒,一接电话就是骗子来访,一办事就要证明你不是外星人……。你说在这样的环境中。连生活都战战竞竞,怎么还有余力来想入非非呢?

    创新就是想入非非嘛。

    所以,上海女人勒屋里厢还是相当扎台型格。从根本上说是因为上海男人看得穿。

    现在说到为胡夹里开门的丁小姐,顺带噜苏几句。

    当年无锡人丁老板到上海创业办下丝厂。厂里有一名保全工“学生意”(现在叫学徒)赵天富,家里排二老二,人称他为赵二。无巧不成书。赵二也是无锡人,但赵二与一些逃难到上海的“江北人”勿一样。赵二的老家在太湖边,“上有天堂下有苏杭”,自古此地是鱼米之乡,不愁吃穿。在那里当农民。守着一亩三分田,图个温饱一艾呒没问题的。所以,赵二父亲赵爹爹压根没想到老二会跑到上海去学生意。再怎么的,这里湖光山色,船来船去,人流物流,干哪一行都有赚头,无非是辛苦点罢了。一口饭总有的,天伦之乐总有的。

    人的命有天定。生在农民之家,去当什么农民工。名不正,言不顺。言不顺,立不稳。到头来竹篮打水一场空,还是要回到乡下头做脸朝黄土背朝天的活儿。这叫折腾,折腾就是命。要这样说的话也可以,人生下来时两个小手成拳状。握得紧紧的;到走时,两手张开。老话早就有定论,叫:“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现在的人为挣钱连命都顾不及了,呈要钱不要命的态势,正如西人说:“上帝想让谁毁灭,就将他的理智拿走”。中国成语十分简约叫:“利令智昏”。四个字就搞定。到底谁有文化一目了然。按照宇宙的一盘大棋,国人在地球行将毁灭之时将肩负起诺亚方舟的重任,没有文化和吃大苦的精神准备能行吗?“天将降大任于斯人矣,必先劳其肌肤……”这都是有言在先。这才堪称宇宙终极奥秘,天机不可泄漏。

    赵爹爹对老二的想法搞勿懂,思忖:“伲坐船在太糊闯荡过的桥洞比伲赵二逛小街走过石板路还要多,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噢……。”老爸摇摇头叹口气,转而一想:自古以来儿子大了不由爹娘,再说这老二天生是个穷捣鼓命,屋里厢的‘末事’(物件)好端端的被他拆得一天世界。他对田里的事体呒没兴趣,整天宅在家里,敢情有一天发起神经病将祖上的老屋拆了盖洋楼吧……想到此,赵爹爹觉得让伊到外头去吃点苦头,经点风雨,见见世面也好。不然,真成了宅男麻烦大了。好在伊要到上海去,上海与伲乡下头一衣带水,伲乡下头喊声:‘老二,那娘喊侬吃饭喽,侬就能听到格;在太湖里坐船摇啊摇,也能摇到上海苏州河格,去就去吧。好在我身边还有老大和小三两个儿子呢,乡下人叫多子多福。老天爷让我生了三个儿子,命中注定要有一个“出送“,留不住在家里的。天要下雨,娘要嫁人,树林大了什么鸟儿都有,让他去闯闯吧!至于老二说什么将来是技术社会,种田也有技术;,学好技术,一招鲜吃遍天。哎!这不是到猴年马月的事了,赶到那时也不知道几世人生又过去了,再说要是下回投胎在城里,学技术也勿要背井弃乡,离父别母,搞得让人心里很难受。城里人学技术是“手到渠成”的事;更不用说拣个便宜投胎到吃官饭的人家当少爷,那时只管读书就行。古人说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不就是这个意吗?哎,想是怎么想,还是回到一句老话:人的命天注定。天老爷眼睛雪亮,种瓜得瓜,种豆得豆。种善得福,种恶得业。事在人为,贵在当下噢。

    但愿我家老二不要做勿到黄河心勿死,到了黄河落眼泪的人呵。(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