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二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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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让食堂的师傅给两人做了一份晚餐,大巴酒足饭饱之后拍着并不明显的肚子半靠在椅子上:“程仔儿,王宏那小子不是说王伯碰伤了腿吗?我们去看看他吧,刚好再给他带些宵夜去。”指了指一旁没有动的酱猪蹄和花生米,“再拿两瓶酒,咱们陪王师傅唠嗑唠嗑。”

    程晓放下筷子,点头道:“好。”虽然不知道大巴的用意,但是这两天的相处让程晓明白,此时的大巴完全不是大学里那个不学无术的富二代,而是一个真正的有主见、有想法的男人。他既然开口了,那一定有他的用意。

    拎了酱猪蹄和花生米,再加两瓶二锅头,两人回到了二楼的员工宿舍。

    敲了敲王师傅的门,直到里面传来一声“请进”,大巴和程晓才拧开门走了进去。

    王师傅是个六十多岁的年纪人,中年丧偶,这些年一直呆在天堂门殡仪馆工作,可以说是天堂门殡仪馆最老、最有资历的老员工。因为大家一直叫他王师傅,一来二去的,他的原名几乎已经没人记得了。

    宿舍单人床上,王师傅半靠在床头看向大巴和程晓,苍老的脸上沟壑纵横,眼神有些浑浊,脸色也不太好,带了一丝晦暗。

    程晓开口叫了一声:“王伯。”然后伸胳膊碰了碰大巴。

    大巴会意,立刻腆着笑脸凑到床边:“王伯,我和程仔儿听说你昨天晚上不小心碰伤了腿,所以特意过来看看你。”虽然三人之前只打过一次照面,但是大巴和程晓对这个和蔼能干的老人还是蛮有好感的。

    王师傅咳了一声,嘶哑着嗓音道:“只是一点小伤,本来也没什么大事儿,可惜人老了,稍微碰一下就起不了身了;不像你们年轻人身体健壮、恢复得快。”抬眼望了望大巴和程晓,王师傅露出一丝微笑,“难为你们不嫌弃我这个老头子,快坐吧。”

    程晓和大巴答应了一声,先把带来的酒和菜放到王师傅的床头柜上,这才拉过窗边的两把椅子坐了下来。

    大巴刚坐下就开口道:“王师傅的腿怎么样了?我认识的有不少的外科医生,如果需要的话,我可以帮忙联系一下。”

    王师傅摆摆手:“还是别浪费医生的时间了,只是小事儿,休养几天就好了。”看了看床头柜的菜,王师傅笑了一声道,“我这么大年纪,还真吃不了这些东西,而且我这伤啊,喝不了酒。”

    大巴也笑了笑道:“王伯老当益壮,比我和程仔儿能干多了。”顿了一下道,“酒能消毒,少喝点不碍事儿。”

    王师傅一副乐呵呵的样子:“年轻人真会说话。”王师傅边说边动了动自己的胳膊,将自己的双手放到了被子的外面,“我像你们这么大年纪的时候,连走夜路都害怕,哪敢来殡仪馆这种地方工作?要说能干,肯定是你们更能干。”

    “可是王伯还是来了殡仪馆,不是么?”大巴笑看向王师傅,眼神意味不明,“一干就是这么多年,不容易啊。”

    大巴和程晓此时都注意到了王师傅手背上有两道黑色的伤痕,很奇怪。似乎是灼伤。

    “是啊,不容易。”王师傅略有所感的叹了口气。

    程晓适时的插了一句:“王师傅当初是怎么来殡仪馆的?反正闲来没事,不如和我们说说。我以前在老家的时候就喜欢听老人家讲故事。”

    “故事?”王师傅的语调微微上扬,徐徐道,“老头子我可从来不说故事哟。”

    程晓和大巴心下一顿,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就听那王师傅又接了一句:“我老头子说的,那可都是真人真事。”

    “不知道王师傅说的真人真事是指?”大巴故作迟疑的开口,一双桃花眼看着王师傅笑得兴趣盎然,很有意味儿。

    “就是你们现在最好奇的事儿。”王师傅低头轻咳了两声,干枯的右手五指蜷紧放在胸口,似乎憋得有些难受,“嗬,人老了,说句话都要大喘气。”

    程晓只觉得王师傅是年纪大了,平日里又没什么人和他说话,所以此时故意说些吊人胃口的话。

    大巴则觉得王师傅要说的一定是一些很重要的事儿,因为他来这里就是为了套取王师傅的话,只是现在还没套呢,王师傅就自己说了出来。

    “老头子我虽然是6年前到的天堂门,可实际上,我和王馆长已经认识很多年了。这些年,我一直很努力的帮他做事儿,也帮他隐瞒一些事儿。”王师傅说到这里停了停,似乎有些迟疑,“要不是小吴和小李的事儿……我估计也不会意识到这件事的可怕程度。”

    程晓听到王师傅的话,先是一脸惊讶,随后立刻起身走到旁边的矮桌上倒了一杯水递给王师傅:“王伯说的小吴和小李,是不是之前在这里工作的吴小东和李宇?”也就是新闻上横死的那两个人。

    王师傅接过水,混浊的眼睛望了程晓一会儿,蓦然咧嘴无声的笑了一下:“是啊,就是他们。”说完低头喝了一口水,王师傅徐徐道,“多好的两个孩子啊,就这么没了。”

    见程晓和大巴都是一脸认真的仔细听着自己的话,王师傅轻叹了一口气道:“我也不想瞒你们了。”干枯的五指微微抖动,水杯中的水影晃动了一次又一次,王师傅继续道,“其实这家殡仪馆的前身是一家国有的大型造纸厂,后山那片白桦林,以前是那个造纸厂员工的宿舍楼。后来这里发生了一场大火,什么都没了。四百多名员工,连骨灰都找不到,更别提安葬了。”

    大巴微微有些诧异:“我从小就生活在A市,但是并没有听说过这件事情。”如果真的如王师傅所说,那么严重的一次意外事故,应该会轰动整个A市,甚至是国家才对,他不可能没有听说过。

    王师傅再次无声的咧了咧嘴,笑得有些诡异:“你知道那场大火烧得有多厉害吗?那个场面,几乎如同灾难片的现场。汹汹的大火几乎是一瞬间就吞噬了整个工厂啊,那些没来得及运送出去的新纸啊,被烧得全部飞洒在天空中,就像烧给死人的纸钱一样,到处都是;整个郊区都听到了造纸厂员工的嘶喊声和痛哭声,但是他们一个都没有逃出来……整整一个星期,A市的空气中都飘散着那个烧焦的味道,那场大火烧得根本停不下来,就像是天火一样,从天而降,吞噬了所有的一切,把所有的人和物都烧成了灰烬。”

    大巴眉头皱了起来,王师傅没有说到重点。

    程晓心中也有着同样的疑问:“这件事,是什么时候发生的?”如果时间没有太久,大巴应该不会不知道。

    王师傅叹了一口气道:“应该有二十年了吧……那时候我也是刚到城里来,什么都不懂,每天只能拿着地图跑着送外卖,挣的钱也只够吃顿饱饭……后来我遇到了王馆长,帮他干点粗活。”

    大巴注意到王师傅这是第二次提到王宏,于是微挑了下眉毛道:“王伯之前说帮王馆长隐瞒了一些事儿,是什么事儿?”

    王师傅抬头看了大巴一眼,眼睛笑得眯了起来:“就是这里闹鬼的事儿。”

    “闹鬼?!”大巴和程晓很是诧异,这不是大家都知道的事儿吗?

    王师傅笑了一下:“是啊,闹鬼。其实在小吴和小李出事之前,没有人知道这里是个鬼窝,也没有人知道这里的秘密。”王师傅又喝了一口水,然后动作缓慢的把水杯放到了床头的柜子上:“二十年前那场大火烧死的四百多人,他们不愿意离开啊,不愿意投胎,一个一个的徘徊在这里不愿意走,整天闹得这附近的过路人和车辆不安生,也常常闹出车祸和事故;最后市政府请了很多高人来镇压,效果都不是很好。一直到王馆长知道了这件事,然后请了人过来,这才算是压了下来。只是好景不长,那些冤死的人,越被镇压越是怨恨,最后怨气越来越盛,没有一些灵气高的法器来镇压的话,就只能借助风水建筑来镇压。”

    程晓和大巴隐隐猜到了王师傅下面要说些什么,但两人都很默契的没有出声。

    “本来王馆长是打算建一所学校的,学校人气盛啊,再在风水上做一下布置,这一处阴煞就能破解一二了。但是帮忙看风水的那个高人说,不能建学校,因为这里煞气重的离谱,万一出现意外伤到人怎么办?所以他建议建一个殡仪馆。”王师傅顿了一顿,轻声道,“殡仪馆集阴气、煞气、尸气于一体,王馆长当时就不乐意了,以为那个高人是故意耍他玩的。”

    大巴摸着下巴思索了一会儿,忽然开口道:“我倒是觉得那个高人很聪明。”

    王师傅抬头看向大巴,带了一丝兴味儿:“你明白了?”

    大巴点点头:“我记得民间有一种说法,说是有一些不甘心死掉的人的魂魄,他们很怕殡仪馆、火葬场或者墓地之类的地方,因为那些地方会让他知道自己已经死了。或者说,他们不喜欢那种死人所呆的地方。就像活人一样,当他不愿意承认一个事实的时候,他们就会自欺欺人,也会向往自己已经失去或者得不到的曾经。所以那些死于非命的冤鬼喜欢人类的世界,而不是死人的世界。”

    王师傅看了大巴很久,最后带了一丝欣慰的缓缓点了点头:“你说的很对,他们是不愿意相信自己已经死了的事实,所以才到处跑着去吓人,甚至是害人,因为他们不甘心。”

    “所以王馆长就听从建议建了这一家殡仪馆?”程晓本来一直默默的听着两人的对话,但听到王宏竟然是出于好心才修建了殡仪馆,心中渐渐有了一些奇怪的感受。

    王师傅点点头道:“这家殡仪馆一共6层,象征着六道轮回,下面的两层就属于阴曹地府之类的,有那位高人给的法器镇压着,翻不起浪来。一楼人气旺盛,也有灵符罩着,没什么事儿。”

    “那上面的三层呢?”

    王师傅看向开口的程晓,露出一个沟壑纵横的微笑:“二层是阿修罗道,可善可恶,心地纯善的更加纯善,心有恶念的更加邪恶,是一处宝地。”

    程晓一脸的惊讶,原来二楼宿舍还有这么个说法儿。

    “三层和四层给那些不愿意离开人世,但又心存善念的尸体及鬼魂留宿。同时,王馆长也会找专门的人士给他们超度和了结心愿,一直到他们心愿了结之后心甘情愿的离去,我们才会将他们的尸体火化。”

    “也就是说,三楼四楼的死人套房,实际上是真的存在着鬼魂的?!”程晓心底一阵发凉,他记得他刚来殡仪馆的时候还去三楼和四楼参观过,难不成当时他身边有着诸多看不到的鬼魂?

    大巴起身走到程晓身后,将手搭在他的肩头,笑了笑道:“既然是心存善念的鬼魂,那也没什么好怕的了。”

    “那倒也不是。”王师傅忽然话锋一转,再次开口道,“以前是没什么好怕的,但是现在不一样了。”

    程晓和大巴不由自主的想起吴小东和李宇的横死,忍不住将疑惑的眼神望向了王师傅。

    “年轻人不知道天高地厚啊,那地下的停尸间放了一个法器,也不知道他们两人是哪个起了贪念,竟然拿走了那件法器,现在一到晚上,这些冤鬼可就不安生啦。”

    程晓瞪大了眼睛:“法器被拿走了?”

    王师傅点点头:“那件法器对于阴邪之物是碰不得的利器,但对于活人来说,就是一件小玩意儿。活人可以随便碰触并且拿走。也是王馆长考虑不周,没有严格的勒令工作人员不得靠近地下两层的供台。现在禁制和法器被破坏了,下面两层的东西都出来了,三楼四楼也会被影响,到时候孤魂们失了心智,又是一件大麻烦。”

    “供台?”程晓稍微琢磨了一下王师傅的话,心中暗叹:那么重要的东西放在供台之上,到现在才丢已经是大幸了!

    王师傅继续道:“那一天发生诈尸的事儿,王馆长就猜到是那些鬼魂在作祟了。所以第二天就让我联系之前的高人。但是可惜啊,那人似乎有其他重要的事儿必须要处理,所以没有请到。这也间接导致了小吴和小李的死亡。”

    程晓和大巴对望了一眼,很诧异王师傅直接把吴小东和那个李宇的死亡归咎于殡仪馆的厉鬼们身上。

    大巴疑声道:“王伯说的那个高人,还有联系方式吗?”

    “有的。”王师傅点点头,看向自己的床头柜,“也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听说过,那是一家侦探社,名字就叫时光侦探社。每一任社长都只有一个固定的名字。很多年了,我见过的两个社长并不是同一个人,但名字是一样的,法术也同样的厉害。”

    程晓惊讶的咽了一口唾沫:“原来王伯说的高人……”

    大巴轻笑了一声:“倒真是巧了,都是这家侦探社的。”

    王师傅抬头看向两人:“怎么?你们也找他们帮过忙?”

    程晓苦笑了一声:“找过,只是没找到。”

    王师傅呵呵的笑了一声:“那社长也不是谁想请就能请得到的,尤其是这几年。”

    大巴道:“按王伯的意思,只是这几年比较难请?”

    “也不全是。以前的两个社长也很难请,但都没有现在的这个难。就连王馆长的面子他也是想给就给,不想给就不给;而且似乎总不在侦探社呆着,十次有九次联系不到人。”

    “原来是这样。”大巴接话道,“我倒是对这个社长越来越感兴趣了。”

    程晓觉得这些都不是重点:“吴小东的死真的是厉鬼索命?可是他的死亡时间不对啊。”程晓心中还有很多疑团,直觉王师傅似乎隐瞒了一些什么,“如果能联系到时光侦探社的人,让他们调查一下,或许就知道吴小东和那个李宇是不是正常死亡了。”

    王师傅赞赏的点点头:“我也是这样想的,只是那个高人现在还没回来,这件事还要缓一缓。”看了程晓一会儿,王师傅忽然伸手指了指他的额头道,“你头上的伤,怎么回事?”

    程晓摸了摸额头,有点儿尴尬:“不小心撞的。”程晓说完,有意无意的抬头看了一眼站在旁边的大巴。

    大巴只是尴尬的摸了摸鼻子,没有接话。

    王师傅摇了摇头道:“你这个伤,是那些东西给你弄的吧?”

    程晓一脸惊异:“这倒不是。”这个伤是在医院的公厕撞出来的,也是大巴造成的,程晓不明白王师傅怎么说到了那些东西身上?

    “你们别看老头子我年纪大,但我的眼神儿可清楚着呢,你这个伤口到现在还冒着黑气,很显然是被什么东西故意抓出来的。”

    程晓整个身子都僵住了,脑中思绪百转,下意识的想要否决王师傅的话,但一时又找不到什么理由或者线索来推翻王师傅的猜测。

    王师傅继续道:“很惊讶吧?我跟了王馆长这么多年,多多少少对这些事儿有点经验。你身边一定是跟了什么东西,那东西即便现在不害你,以后也早晚会伤了你,所以如果有机会,你还是放他走,或者找人收了他吧。”

    程晓勉强笑了一下道:“王伯想多了,要说跟了什么东西,那也是从殡仪馆带出去的。还要王伯和馆长多多帮忙才行。”如果说之前的假王宏想要对付那只僵尸的话,那么现在的真王宏和王师傅也不见得能够相信,还是小心一些为好。

    王师傅摆摆手:“不是不是,这里的东西虽然凶得很,但是只要你还没和他们牵扯上,他们是不会碰你的。小吴和小李出事也是因为他们动了不该动的东西才引来杀身之祸。”

    大巴轻轻拍了拍程晓的肩膀,然后看向王师傅道:“那依王伯来看,今天晚上,殡仪馆会出事吗?”既然昨天死了人,那么今天应该也不会太平才是。

    王师傅低咳了几声道:“只要你们不出殡仪馆的大门,就不会有什么事儿。”

    程晓不太明白,万一真的遇到了什么东西,不出门那不是等于等死吗?

    大巴轻笑了一声,再次拍拍程晓的肩膀:“既然王伯都这么说了,应该没什么事儿了。我们还是先回去吧。”说完还对程晓挤了挤眼睛,也不知道在打什么主意儿。

    程晓想了一下,再看看王师傅灰败的脸色,心底到底有些不忍:“王伯如果有什么事,直接按一下通讯器,我们会以最快的速度过来看您。”

    王师傅混浊的眼眸中划过一丝涟漪,顿了一下点头道:“好,你们记住我说的话,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要出这殡仪馆的大门。”

    程晓和大巴答应了一声,起身出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