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倦里闻琴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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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雨菡你……”江凯气得七窍生烟,指着林雨菡鼻子的手指都在颤抖。要不是眬儿在场,加上一连几天没好好吃饭浑身无力,她保准把林雨菡揍趴下。

    “对不起!”林雨菡抢道,然后转向眬儿,温和地说,“眬姐姐,你先进去看看薇薇姐吧。”

    “你们两个这是……唉,算了,等会儿再说。凯姐你也进来吧。”为了避免两个再起争执,眬儿拉起江凯的手,不由分说地把她拉进病房。

    林雨菡在江凯坐过的椅子上坐下,把包放在一旁,揪起眉心来。原本自己的脾气不是这样的,只是最近烦心事一件件接踵而来,加上江凯多次针对自己和大小姐,一时没忍住才顶撞了她。

    眬儿进了病房,看到夏薇薇带着氧气面罩一动不动地躺在病床上,面色苍白消瘦,像是已经死去一样。眬儿心中难过,眼泪不可遏制地流了下来。哽咽道:“凯姐,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们啊!”

    江凯眨眨眼睛,却挤不出半滴眼泪。这段时间她常常半夜在病房门外偷偷地哭,眼泪早就流干了。“她不让我说,我有什么办法……”

    “薇薇姐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怎么能任由她胡来呢?”

    “你也在怪我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凯姐,这件事上只有你有资格指责我们,我们谁都没有资格说你。对了,薇薇姐的病,医生们是怎么个说法?”

    “……是家族遗传病,没办法治。”

    “唉,竟然是这样……我听表姐说,薇薇姐的妈妈去得早,大概就是因为这病吧。”眬儿在床边坐下,握住夏薇薇消瘦的手,“凯姐,我们还是把薇薇姐转移到最好的vip病房吧。总不能知道治不好,就可以马马虎虎了。而且,到时候表姐来了,心里也能好过一点。”

    “如果只是为了让唐秋媗好过,我看就不必转移了。唐秋媗欠薇薇那么多,凭什么要让她好过。”

    “薇薇姐生病并不是表姐的错啊,你别把这两件事混为一谈。而且这种话你当着我的面说说就算了,千万别当着菡菡的面说。”

    江凯一屁股在病床旁边的小沙发上坐下:“我真不明白唐秋媗是真不知道还是装不知道,一个人不可能无缘无故对另一个人那么好,薇薇对她的好可是远远超过朋友的了。我和薇薇曾经交往过一段时间的,可是你知道我们为什么会分手吗?”

    眬儿没有说话,她隐隐知道原因,可是却不知怎么说才妥当,似乎在这个节骨眼上,怎么说都是不妥当的。

    “因为我知道她喜欢的人并不是我。我早就跟她说过,只要她心里的那个人还存在一天,她就不可能接纳别人。我们和她开玩笑,说她是‘万年单’,其实完全是她自己造成这样的局面。不然以她的条件,谈个对象还不容易吗?有的时候我真想好好揍她一顿,让她清醒清醒。你说一个在事业上那么精明的人,怎么到了感情上就这么窝囊呢!”

    “其实表姐也一样,在遇到菡菡之前,感情一直没个着落。我那时还一直想着表姐能和阿铸哥哥在一起呢。他们两个那么般配,阿铸哥哥也很喜欢表姐,可还是没有修成正果,这就是有缘无分,强求不来。薇薇姐只是还没有遇到那个能让她安定下来的有缘人。表姐并不是她的有缘人。”

    江凯一直看着夏薇薇,忽然发现她的眼睛动了几下,俯下身去问道:“薇薇,你醒了吗?薇薇?”

    夏薇薇似乎重新陷入了沉睡,半点反应也没有。

    眬儿拉住江凯道:“凯姐,我们先把薇薇姐转转移到vip病房吧,希望在表姐回来之前不要出什么事。”

    “好吧。”

    等两人一出来,林雨菡赶紧迎上去问道:“眬姐姐,情况怎么样?”

    眬儿摇了摇头。

    “媗媗肯定接受不了的……”

    “我们都接受不了,可是……唉。菡菡,我们先帮薇薇姐转病房吧,其他的等表姐回来再说。此时此刻,一百个我们也比不上表姐一个人的分量。住院的费用记到盛世账上就好。”

    “好,你们守在这里吧,我马上去办手续。”

    等一切安置妥当已是十二点一刻,医院里又进入了沸腾的状态。东华医院虽然会给每位病人配送免费午餐,但除了普通病房一些家庭条件较差的病人和家属会接受之外,稍微有一点经济实力的都会选择去外面买更好的餐点。医院中午的人流量比早上更甚,一大批人进,一大批人出,就像迁徙一般。

    江凯在病房守着夏薇薇,林雨菡和眬儿去附近的餐厅买中饭回来。眬儿捧着盒饭扒拉了两口,便把饭放在一边。

    “凯姐,你还是多吃一点吧。可别薇薇姐还没醒,你先倒下了。”

    江凯闻言,又拿起盒饭吃了起来。两人这才跟着动筷子。

    “眬姐姐,我们为什么不联系一下薇薇姐的家人呢?”

    眬儿看着江凯,江凯看着林雨菡,接道:“不是我们不想联系,是根本无从联系。薇薇的妈妈已经过世了,她和她爸爸的关系很不好,很久之前就没有联系了。薇薇自己也对她的家庭情况讳莫如深,只对我们几个人稍微透露过一点。”

    “是么……没想到我们的情况这么相似。”

    眬儿小声道:“你的情况比薇薇姐好多了。”

    林雨菡把一口饭艰难地咽下去,只觉得一股苦涩的味道从心底泛起,一直蔓延到嘴中。

    “对不起,我吃饱了,先失陪了。”

    “哎,菡菡……”眬儿放下筷子,追着林雨菡出了病房,“菡菡,我没有责怪你的意思。”

    “我知道,我只是觉得特别对不起薇薇姐,我没脸面对她。我不是傻瓜,不是没有觉察到她对媗媗的感情,可是我一直在自欺欺人。我还很没用,有事没事就去麻烦她。你说我这人是不是特混蛋……媗媗也是个混蛋,怎么不早点说清楚呢,这么拖着人家算怎么回事!”林雨菡说着眼睛就红了。

    “表姐的性子你又不是不清楚,典型的嘴硬心软,薇薇姐是她最好的朋友,可能拒绝了一两次没成功,就狠不下心拒绝了。等一下,我先接个电话。”眬儿掏出手机一看,是苏铸的电话,心中的阴霾顿时扫去一大半。

    “喂,阿铸哥哥!”

    “眬儿,媗媗有消息了!”

    “真的!这么快!阿铸哥哥你好厉害!”

    “呵呵,幸亏老爷子没有连我也屏蔽喽,否则我也没办法。我和老爷子说了薇薇的情况,老爷子一开始还不相信,我好说歹说才让他认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老爷子也不是那种不讲道理的人,虽然不肯告诉我他们的行踪,但是他答应会送媗媗回来,具体的时间他到时候再通知我,保密工作真是严密啊!”

    “爷爷这回真是铁了心要改造表姐啊!阿铸哥哥,那到时候你告诉我一声,我和你一起去接表姐。”

    “行,这两天你们在医院好好陪陪薇薇吧,我有时间也会过来看看。”

    往后的几天,夏薇薇的情况在持续恶化,期间苏铸也找了国外顶尖水平的医生,依然束手无策。就在三个人急得焦头烂额的时候,苏铸的新消息终于来了。

    “眬儿,媗媗回来了!今天下午四点的飞机,到时候我们去机场接媗媗,然后直接过来医院。老爷子还真是死心眼,把时间掐得这么紧。”

    “好,我现在就赶去你那里。”

    “行。对了,让雨菡留在医院吧。老爷子没说他是不是一起回来,还是小心一点好,可别让他逮个正着。”

    “嗯,知道了。”

    飞机比预期晚点了一个多小时,苏铸等人带着唐秋媗到医院的时候,天已经大黑。林雨菡在医院门口干等了很久,没等到人,便在花坛前面的石头椅子上坐下。冬天的石椅冰冰凉凉的,像坐在冰块上。但心中的紧张并没有因此得到丝毫缓解,这么长时间没见,也不知道大小姐是胖了还是瘦了,有没有被唐老爷子责罚。

    “菡菡!这么冷,你怎么坐在外面呀!”眬儿的声音把林雨菡从回忆里拉回现实。

    林雨菡回过神来,朝声音的方向望去,越过眬儿,终于望见了那个朝思暮想的人。“媗媗……媗媗!”林雨菡冲过去,紧紧抱住她。

    “哎……”眬儿和苏铸不约而同地想上前阻拦,不过看唐秋媗没有什么反应,任由她抱着,便只好作罢。苏铸眼中闪过一丝心疼。

    “媗媗,我……”林雨菡抬起头来,那句“我好想你”却没有说出口,她感到怀里的人一直僵硬着身子,虽然她也抱着自己,却感受不到曾经的那种火热。心不由得一痛。“媗媗……?”

    唐秋媗穿着厚厚的呢绒大衣,却仍感到全身冰凉,似有一层坚冰将自己与外界隔离,外界的温暖无法传递过来。眼前的人儿是自己这几个月来牵肠挂肚的存在,此刻相见,却并没有出现预想的激动心情。心似乎被什么东西禁锢住了,有一个声音一直在呐喊:你这样的人不该拥有幸福!她望着黑压压的夜空,叹道:“带我去看看薇薇吧。”

    “好吧。”

    江凯在病房门口烦躁地来回走动着,看到唐秋媗等人上来,忍不住朝她吼道:“唐秋媗,你给我过来!”江凯一把扯住唐秋媗的衣领,把她拉到一边,“你明明知道薇薇这么多年来求的也就只有一句话,你为什么就不能说给她听呢,哪怕是骗她的!”

    “放手,我该怎么做,用不着你来教。”

    “你……就当我求你了……”

    “凯姐。”眬儿和林雨菡上前把江凯拉开,林雨菡看了看面色悲戚的唐秋媗道,“媗媗会处理好的。”

    唐秋媗看着房间里一动不动躺着的人,心里一片泫然。她轻轻地推门进去,对身后的人道:“让我陪她一会儿吧。”

    “媗媗……”看着病房的门慢慢关上,林雨菡突然感到很害怕,一种发自内心的颤栗瞬间袭遍全身。大小姐的目光,不再像从前那样清澈,明亮,毫无保留,可以一直看到心底。刚才见面的一刹那,她的目光在躲闪,在犹疑,在愧疚。